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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重担。说到底,他们这些来病院工作的研究人员中,真正在组织能力和行政能力上见长的并不多。
“不要说丧气话,我们还活着……在我们还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也许运气会眷顾我们一次。”也有研究人员这么说,可是,当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他也不禁移开目光,不敢对视。他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多少真心在其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就算不完全是在说谎,但那也绝对不是可以对人坦白的比例数值。
“你们说,外面正发生什么情况?”在多数是沉默的等待中,又有一个研究人员这么问到:“之前那些怪异的景象大家都看到了,我不觉得那是随随便便的情况。那本高川日记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些血……那些真的是人的血吗?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并非是自然而然的现象,而是有某种明确的意志在推动吗?事情变成如今这样,肯定是有阴谋在其中。如果真的是阴谋,反而证明——”他没能说完,就被另一人打断了。
“不要想这种事情,不要说出来!”那个人严厉地说,放在平时大概要被说成是反应过激,但在此时此刻,其他人似乎都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没有影子的幽灵,就在我的思想里徘徊。”另一个研究人员喃喃自语,“它就像是毒蛇,咬住了我的思维,就不断喷出毒液。我的意志,我的想法……啊,所有让我成为‘我’的一切,都在腐烂。只要我们还在思考,它就一直和我们同在,我们是无法逃掉的,无法逃掉的……”那嘶哑的声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这些话像是在阐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却在刻意回避的事实,也像是巫师正用尽全身的力量去诅咒。低沉的嗓门,隐约的气息,浑浊的发音,都在表现出这人精神状况的摧垮。
终于还是有人坚持不下去了吗?旁人默默地想,这一次,再没有人去提醒对方不应该说这些话。
这个呢喃的同伴已经双眼失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像是从自我的世界里看到了恐怖的东西,他所有的外在表现都无比契合末日症候群患者在发病时的典型。或许在他自己陡然清醒过来前,他对自身的状况也是无知无觉的。
没有人可以拯救他,就像是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们自己,也像是他们在过去从未能够拯救任何人。人和人之间的互助能够证明自身的价值,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早已经没有价值。这里,还有谁能够被人期待呢?还有谁可以做出能够令人期待的事情呢?连自己拯救自己都无法做到的家伙,就算死掉,也不过是毫无价值的死去。
“毫无价值……”呢喃声再次多了一个,空气也因此变得更加凝重。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无论怎么拼命活跃,也只会更沉重地低落下去的气氛。他站起来,走向玻璃墙。一墙之隔后,LCL液体不断循环流转,可以直接看到变成清水的LCL正被排放到新的池子里。清水的流量还在加大,没有从岛屿外运进来的LCL填补,这里的LCL也终将会有彻底变成清水的一天——按照现在清水流量的增加速度来粗略计算,绝对坚持不到一个月。
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将病人崩溃为LCL视为这个病人生命的终点,但从更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当LCL变成清水后,才是更彻底的死亡。LCL从黄色变得清澈,是一种结构上的彻底变化,原本还能够支持人格活动的因素全都会消失。哪怕是系色中枢,也无法从清水中得到任何生命资讯活动的数据。那清澈的水质,连病菌都无法生存。
这位研究人员捏紧拳头,一拳砸在玻璃墙上,正如他想的那样,玻璃墙纹丝不动。他有想过,在这个LCL循环装置的后面,会不会有新的通道,但是,如果连这面透明的墙壁都无法打开的话,就算有通道也只能干瞪眼而已。而且,在这个已经发生变化的LCL存储室内,完全找不到可以灵活利用的工具。当时逃来此处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他们将自己在研究所大厅里制造的那些工具全都抛弃了。不过,当时的逃亡是如此的惊险,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自己等人不减轻负重,也只会沦落为黑暗深处异常的口粮吧。
正这么想着,怀着无奈的情绪,只能去回想,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挑拨了一下他的神经。他猛然抬起头,想要找到这奇怪的地方,仔细去聆听的时候,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说是“奇怪”,也许只是自己这么感觉,到底有多么“奇怪”,也完全说不上来。
——是自己发病了吗?
他不禁怀疑自己。可是,当他的思绪转开的时候,他又一次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其他声音可以类比这个奇怪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
“喂,你们听到了吗?”这个研究人员不由得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这个时候,能够回应他的人只有不到十人了。剩下无法做出回应的人都陷入末日症候群患者常见的呆滞中,但是,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眼神,还是在变化的,他们就像是陷入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世界里。一种空想在他们的脑袋里壮大,接下来,会让他们发疯,会让他们出现人格分裂,滋生出各种各样的精神症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逐渐狂暴起来,宛如打了肾上腺素般,发挥出超常的身体机能,最后,不是自燃,就是崩溃成LCL——这个景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现在,也将要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了。
能够对这个研究人员的问话做出回应的人中,也有一半人只能做出微小的反应,他们就像是快要失神了,只是听到声音,才本能地转过头来。有几个无论等了多久,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真正可以如同这个站在玻璃墙前聆听奇怪声音的研究人员般清醒的,只剩下寥寥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