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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身心的疲惫。军队里的事复杂,地方上的事就更复杂,而他做为一个卫府老军,打了一辈子仗,都快老了,却被“赶”出了军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挣扎着,这对他而言是一种痛苦,一种煎熬,一种变相的惩罚。他看不到希望,但他又不甘心,他深藏于内心的抱负就像风雨中不灭的火苗,顽强地燃烧着,支撑着他坚持下去。他感觉很累,他在疲惫中寻找着那一丝可能存在的渺茫希望,为了这渺茫的希望,他不得不举起刀,不得不去杀人,但血腥却让他愈发的绝望,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罪恶感。
张须陀沉思良久,然后缓缓转目望向秦琼。
他喜欢秦琼,器重秦琼,他从这位年轻的将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看到了自己努力拼搏的身影,但自己在门阀士族政治的樊笼里已经陷入绝望,依靠军功上位成为新贵族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统一后的中土由老贵族和新贵族把持着权柄,共同瓜分了中土的权力和财富,同时也牢牢堵绝了其他阶层的希望之路。好在皇帝在改革,在努力推行中央集权制,在遏制和削弱门阀士族政治对中土权力和财富肆无忌惮的掳掠,这给了张须陀以希望。但改革的推进太过艰难,张须陀认为自己不可能看到改革的成功、享受到改革的成果,不过他希望秦琼不要再重蹈自己的覆辙,希望秦琼在有生之年能实现个人的理想和抱负。
秦琼依旧是迟疑了片刻,这才慢慢开口,“明公,我们必须考虑到东征,东莱水师能否如期渡海作战,直接关系到东征的成败,所以,齐鲁局势的稳定乃重中之重。”
张须陀擅自组建地方军剿贼,之所以能够赢得皇帝和中枢的谅解,并授予其统兵权,正是从东征的立场出发,假若没有东征,张须陀即便有天大的靠山,即便有充足的理由,他的头颅也未必保得住。从这一事实出发,张须陀甚至可以把胆子放得更大一点,把手中的军权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架空右候卫府和周法尚,在齐鲁全境进行戡乱剿贼,但前提是,他必须确保齐鲁地区的稳定,确保东莱水师能够在预定时间内渡海作战,否则,皇帝和中枢肯定要拿他的头颅杀一儆百。
张须陀微微颔首,同意秦琼所说。
“明公把长白山诸贼逼出齐郡,赶进鲁郡,其目的是想利用鲁郡诸鹰扬的强悍实力,对贼军实施前后夹击,但如今徐州贼突然杀进鲁郡,占据蒙山,并沿着泗水一线对鲁郡腹地展开攻击,导致鲁郡局势突生剧变。段使君腹背受敌,岌岌可危,必然把一腔怒气发泄在彭城董将军和明公身上。以段使君的背景,假若他上奏弹劾,恐怕对明公不利,毕竟明公未能把长白山诸贼围剿在齐郡,算是授人以柄了。”
“以你所说,计将何出?”张须陀问道。
“从段使君的立场出发,他在措手不及之下,为确保鲁郡稳定,只能集中力量先行对付占据蒙山的徐州贼,如此一来,他当然不希望明公把王薄、孟让诸贼赶进蒙山,从而把麻烦统统扔给他,所以,在某看来,明公还是妥协一下为好,以退为进,亦是上策。”
“何谓以退为进?”张须陀手抚长髯,面露笑意,已经听懂了秦琼话中的意思,但他似乎想应证一下,遂继续追问道。
“明公与段使君在汶水两岸摆出前后夹击之势,王薄、孟让进退失据,不得不逃窜嬴县山区,就此形成僵局。徐州贼占据蒙山,攻陷泗水,掳掠曲阜,威胁瑕丘,迫使段使君不得不回兵救援,这恰好打破了僵局。段使君撤回泗水一线,则给了王薄、孟让南下之机会,而明公假若不给段使君以支援,任由王薄、孟让南下进入蒙山,让两股贼军会师,严重危及到齐鲁局势的稳定,则段使君必然与明公反目,而明公亦陷自己于被动,对皇帝和中枢亦难以交待。”
秦琼说到这里停住了,目光炯炯地望着张须陀。他已经把利害关系分析清楚了,假若张须陀拒不接受,或者不屑一顾,那下面的应对之策,他也就没必要说了。
张须陀用力点了点头,“正如你所说,某不能与段使君反目。齐鲁局势本来就复杂,右候卫府的谯公(周法尚)又极其强势,对齐鲁诸郡颐指气使。如果某与段使君反目,则正中谯公之下怀,从此齐鲁只能对他惟命是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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