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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马车到了致公堂门口,这才回过神来。此时唐琼昌已经迎在外头,见杨锐下车大笑道:“竟成,我还说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却不想今日得以再见。好啊。好!”
杨锐见他作态,也是笑道:“琼昌兄牵挂了,国内政局变换,杨锐实在是不能远行啊。”
“那是当然,复兴会做的那些壮举,虽远隔重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唐琼昌道,他说罢又看向程莐,讶道:“这位便是杨夫人吧,真是美人配英雄啊。”
唐琼昌能说会道,只把程莐说的心里甜美之极,不过杨锐却只问道:“大佬可在?”
“大佬在,”唐琼昌点头,而后又小声道:“孙汶也在。”
“哦。”杨锐和程莐都是吃惊。杨锐本以为孙汶虽然在旧金山,但未必能碰见,而程莐却知道自己男人和忠山先生很是不和,这一次见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大佬不是要做和事佬,说服我们两会停止纷争吧?”杨锐脑子一转,当即问道。
“确实如此。请吧,竟成。”唐琼昌说道,他虽然看好复兴会,但也觉得两会这么闹下去,以后说不定真要打起来。
洪门忠义堂内一切如旧,但在堂内并不是只有黄三德孙汶两人,而旁边还有其他人。杨锐和程莐几人进来只让有些昏暗的堂内猛然一亮,几人都是惊讶。孙汶的惊讶是因为程莐。他发现杨竟成的妻子似乎原来是同盟会会员,当初在东京他想让她做自己的英文秘书,但她却去了实行部,辅助方君瑛杀了慈禧之后。却忽然退了会。想不到她居然是程蔚南的女儿,更想不到她嫁给了杨竟成批;黄三德的惊讶则因为杨锐。五年前杨锐初来洪门,还只是一个有些忐忑的年轻后生,可五年不见,已经变做国内第一大革命党的魁首。举止间很是从容不迫,当年朱三说此人有成事之相,确实是真的;除了孙汶和黄三德,程莐也是惊讶,昔日忠山先生是她还有其他革命党人所共同仰慕的领袖,退会之后被以为不再相见,却想不到在这里再逢。
杨锐在进来之前早已知道黄三德之意。进门看见孙汶还有其他诸人也不惊讶,只是拱手道:“见过各位大佬。”
黄三德朗诵笑道:“竟成还是多礼,呵呵。”说罢又对着其他几位在坐之人介绍道:“诸位堂主、先生,这位便是反满豪杰。复兴会的会长杨竟成先生。这旁边这位……”杨锐闻言知道自己忘记介绍程莐了,当下道:“这位是杨锐之妻,也是华侨,姓程,祖籍广东香山,现在居于檀香山。”
杨锐说完,黄三德接着道:“对对,竟成娶的是我们广东人,他岳父就是檀香山早前办隆记报的程蔚南,也是堂内中人。他们可是新婚燕尔,刚才檀香山过来。”
为了调和两会矛盾,黄三德也算是费了不少心机,所请之人除了有洪门中人,还有伍盘照、邝华泰。这两位都是旧金山华侨中的名人,前者是中西日报的总编,更在05年的抵制美货风潮中被罗斯福邀请接见,坦承华人对于美国经济建设的贡献,而后者则是加州大学的教授。这些人此时见黄三德介绍,也顿时起身相迎,一片客套之声。
只待诸人见礼完毕全部坐下之后,黄三德才道:“洪门的宗旨素来是反清复明,竟成和逸仙都是反清豪杰,复兴会同盟会也都是在国内频繁举义、血战不止,以求早日复我华夏,但,现在两会失和,在报纸上频频攻击,如此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事的。今日三德斗胆,想以一己之力调解双方恩怨,以求两会能消弭分歧,共同反清,早成伟业。不知道三德如此做法,竟成和逸仙可有意见?”
黄三德只觉得同盟会、复兴会最多只是主义之争,却不知道这事情最终还是杨锐不喜孙汶和同盟会所致。他一片苦心,杨锐虽然埋怨但并不痛恨,加之洪门这边不管以后用不用,也不要得罪的好,是以在他说完之后杨锐沉吟片刻后道:“大佬一心反清,用心良苦,杨锐怎么会有意见。”
孙汶那边黄三德早就说过的了,杨锐这边虽然是今日一来便谈这事情,但黄三德却是按照洪门的方式来处事,只觉得问心无愧。现在见杨锐说没有意见,当下道:“两会报纸上互相攻击,一个说另外一个独裁**,另一个则说这一个崇洋媚外,这到底是为何?不都是反清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纷争?”
黄三德说完,孙汶并不答话,杨锐只好道:“大佬要调解两会争端很简单,只要在此大家约定一个时间,从某月某日起大家在报纸上偃旗息鼓就可以了。如在此之后仍有违反,那就电告大佬,由大佬处置。”
杨锐提议黄三德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孙汶同意大家讲和,可不只是讲和来的,在他一侧的邝华泰闻言说道:“请问杨先生,贵会一直主张国粹主义而反对民主共和,能知道这国粹主义如何救国吗?”
杨锐不想在两会的事情上多做交谈,本想用停战之法把事情给圆过去,却不想有人还真的就事论事。他看着这人道:“邝先生,大佬不是要讲和吗,大家在报纸上停战便可,怎么又扯到什么主义了?”
邝华泰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罢休的追问道:“杨先生,停战只是治标,只有大家把事情说明白、说清楚才能治本啊?”
黄三德以及洪门诸人刚刚只觉得杨锐的办法有理,按此行事那么两会的争端就可以消弭,可现在细听邝华泰之言,又觉得如果不说清楚哪以后争端仍会再起,更无合作的可能。于是黄三德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看见邝华泰言辞紧逼,而黄三德几个也看想自己,杨锐不怒反笑,“邝先生,吵了那么久,大家在报纸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佬讲和的意思就是不要再说了,越说大家火气越大。现在邝先上要我说清楚,这可不是停战,这可是要越战越烈啊。我想,还是不要说的好,要说的都在报纸上,邝先生去看报便知道了。”
邝华泰被杨锐一时间说的语塞,他这边语塞,背后的孙汶却跳了出来道:“请问杨先生,复兴会为何指责民主共和为崇洋媚外?五权宪法为何变成了自相矛盾?复兴会说要以国粹主义,又说要民权立宪,这不也是自相矛盾吗?”
孙汶话语汹汹,但杨锐却不搭理,只问向黄三德道:“大佬,今天这是要讲和,还是要开战啊?要是讲和,那就不要论战,要是论证,那就不必讲和了。”
杨锐不回孙汶直接转问黄三德,这让孙汶牙咬的只发紧,脸绿的只发青,但旁边诸人却听得杨锐之言有些道理,只把目光看向黄三德,黄三德也是一时踌躇,杨锐已经很给面子说两会可以约定时间互相停战,但孙汶却似乎想在此论战一番,只想着把事情做清楚。他犹豫间,背后的唐琼昌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于是道:“这样吧,五天之后两会下面的报纸就不要互相攻击了,再有攻击之事可告之于我,由我来督促此事;至于论战,今日你们俩都在,大家的分歧难道不能好好的说清楚嘛?我也很是好奇为什么都是革命党还有这么多的名头。竟成,你就当是一次讲演,和我们说一说可好?”
黄三德软语相求,孙汶又跃跃欲试,杨锐虽不像多言,也只好道:“两会的分歧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家各不相同,再怎么说也是如此。只是同盟会那边一心想压着复兴会,争吵只是复兴会反击而已。我记得好几年前,同盟会就说复兴会假革命、真奴才了,最近又说复兴会假革命、真独裁。反正我看他们的意思就是,凡是同盟会说的才是正确的,凡是不加入同盟会的就是假革命。似乎这革命已经成了同盟会注册商标,为同盟会专有、专用,非同盟会的组织去革命,那就是大逆不道。容不得异己,那就是自号民主的同盟会的所作所为,和这种人、这种组织你怎么能谈清楚?他们其实并不是要谈清楚,而是要排除异己,让革命党只有一个主义、一个领袖而已。”
杨锐话说的懒洋洋,但是孙汶本已返青的脸皮渐渐转黑,只待杨锐说完,他急道:“同盟会创建之本意就是为了团结全中国所有革命党,以团结一切力量推翻满清,而民主共和为天下大势,不是个别人、个人组织可以阻拦。复兴会本身立场向来变换不定,先是抗俄、再是立宪,最后被逼无奈,才开始真正的革命,既然革命,又不团结同志,更要推行什么国粹,这说是国粹,其实就是帝王权术,这样的革命还不如不要。即使革命成功,也只不过是换了个皇帝而已,中国帝制两千多年,民众也被奴役了两千多年,我孙汶定要在此生推翻帝制,绝不让中国再出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