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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音早就已经经历了这些痛苦,可亲耳听到这些话,还是心痛难忍。

    她身子晃了晃,墨醉白及时扶住了她。

    舜音抿了抿干涩的唇,靠在墨醉白身前,看向地上的秋萍,问出最想问的问题,“那个孩子如今在何处?”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孩子应该还活着。”秋萍回忆道:“当时曲姨娘不敢让别人发现,她不敢在那里多待,着急离去,便让奴婢自己处理那个孩子,她当时说直接把那个孩子埋了,以除后患,但奴婢毕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孩子是小姐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奴婢不忍心下手,而且……奴婢看那个孩子生的健壮,想再捞一笔银子,所以就没有照她的话做,而是把那个孩子抱走,打算卖掉。”

    曲氏听到那个孩子也许没死,顿时变了脸色,她抱紧怀里的长孙延庭,对着秋萍尖叫:“你骗我!这些年我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竟然敢骗我!”

    长孙延庭不明白状况,看到曲氏对秋萍发火,冲过去用脑袋撞向秋萍,秋萍被撞的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喊疼。

    长孙延庭很快被绑住双手带了下去,他哭喊叫骂,全都无人搭理。

    他还不明白,他再也不是长孙家的少爷了。

    长孙延庭……延续门庭……连这个名字都充满了郑恒庸和曲氏想要谋夺整个长孙家的野心,可如今他们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长孙雄看着远去的长孙延庭,额头突突的跳,他自己的外孙子流落在外多年,至今生死未卜,害死长孙若儿的凶手生下的儿女,却在他府里锦衣玉食的养大。

    他心如刀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深深的哀鸣,向来威武不屈的老将军,像被压弯了脊梁一样,躬下身去。

    郑恒庸双目赤红,突然拎着曲氏的衣领,把她拽了起来,“你这毒妇!竟然敢欺瞒了我十六年!”

    曲氏绝望的痛哭出声,抓住郑恒庸的手臂,不断地摇晃,“老爷!我毕竟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就算不顾虑我,也要顾虑我们的孩子!你帮我说说话呀!”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想让我帮你。”郑恒庸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害死了若儿,令我的孩子失踪多年,又一直在我耳边恶意挑唆,如果不是你,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曲氏双目瞪大,郑恒庸分明是要将所有的错都推脱到了她的身上!

    “你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么!”曲氏嘶声怒吼。

    “我最错的就是当年没忍心抛下你!我这些年一直受你蒙蔽,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到今日的地步!”郑恒庸目眦欲裂,好像他才是受害人一样。

    曲氏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她自小心比天高,看中郑恒庸的才华,觉得郑恒庸将来必成大器,所以想办法早早跟了郑恒庸,她不甘心做一个乡野村妇,宁可跟着郑恒庸搏一个未知的未来,也不想随便找个同村男子嫁了,他要赴京赶考,她就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京城繁华,令人着迷,他们来到京城之后,看到了滔天的富贵,从那时起,他们就只想往上爬,想做人上人。

    可郑恒庸在乡下是个才子,来到京城之后却发现有才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想靠本事往上爬太慢也太难,郑恒庸处处碰壁,那段时间他们过得很不如意。

    后来郑恒庸把目标放在了长孙若儿身上,他想做长孙家的上门女婿,跟她商量,她犹豫过、挣扎过,可是跟独享郑恒庸相比,她还是更想要荣华富贵,所以她同意了郑恒庸大胆的想法,还帮着郑恒庸出谋划策,想法设法的讨长孙若儿的欢心。

    可当郑恒庸真的赢得了长孙若儿的芳心,她又开始害怕,怕郑恒庸被长孙若儿抢走,长孙若儿那么美,又那么知书达礼,她根本没办法跟长孙若儿比。

    她眼看着他们夫妻婚后和睦,如胶似漆,渐渐不甘心起来,特别是在生下女儿之后,所以她才会下定决心,偷偷去找长孙若儿。

    她想过会有两个结果,要么他们感情破裂,郑恒庸的心回到她身边,要么长孙若儿接纳她,让她进长孙府做个贵妾,反正总比做外室强。

    可她没想到长孙若儿那么脆弱,竟然受不了刺激提前生子,她当时就站在那里看着,明知道长孙若儿讨厌她,还是站在那里。

    长孙若儿就此香消玉殒,她为此庆幸过,也为此担忧过,她惶惶不安了十几年,真相终究是被揭开了。

    舜音看着他们两个狗咬狗,低低地笑了一声,满目悲哀。

    “父亲,如果你不养外室,曲氏怎么会找上母亲?如果不是你在已经有了外室的情况下,还想要利用母亲攀附权贵,母亲又怎么会含泪而终?如果不是你左拥右抱,给了曲氏希望,让曲氏产生了妄念,阿弟又怎么会流落在外多年?时至今日,你竟然还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么!”

    郑恒庸脸色难看,“这件事的确是我处理不当,怪我一直犹豫不决,才导致这个女人间接害了若儿,但我对你娘是真心的。”

    舜音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撇清自己,不由感到一丝悲哀,却没有流泪,在上辈子郑恒庸抛下她,选择帮萧从恕和瑶芸陷害整个长孙家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父亲对她没有感情,至少这份感情在利益面前不值分毫。

    “父亲,你当年选择做赘婿,究竟是为了吞下整个长孙家,还是真心喜欢母亲,只要把长孙家这些年的账册找出来一一查证,便知你对母亲是否真心,而你这些年的打算和目的,只要审问过祖母和各位叔伯婶娘,答案自可揭晓。”

    那群人都是软骨头,只要严加审问,一定能把郑恒庸这些年做的事一件件揭发出来。

    郑恒庸脸上无光,气得直喘,“孽障!你这不孝女,我是你父亲,就算我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如果不是你非要提这些陈年旧事,我们现在还能好好过日子!”

    他说到激动处,竟然想冲过来打舜音。

    墨醉白挡在舜音身前,将他推了回去,他顺势倒在地上,正想卖惨,长孙雄就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脚不轻,郑恒庸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长孙雄虎目圆瞪,“我女儿已经被尔等害了,现在就算拼了老夫这条命,也断然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舜娘!从此以后舜娘不再有你这个父亲!你不配!”

    郑恒庸气息不匀,跪地求饶,“父亲,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若儿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到我们闹僵,就算为了她,您也包容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好好孝敬您。”

    长孙雄痛心疾首,“你竟然还有脸跟我提若儿!”

    舜音缓缓开口:“当年的事你可以推诿于失察所至,那么今天的事呢?今天如果不是我们提前察觉,将粮食运走,现在外公恐怕已经被抓进大牢了吧。”

    郑恒庸全身抖了一下。

    舜音看着他的眼睛,厉声质问:“你是现在自己承认,还是要我们将所有人带过来当面对质?你和师羲和串通把粮食运送过来的过程中,是谁开的门?又是谁在假山下面挖掘了地窖?当时是谁把的风?这个过程中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如果你想要辩解,我刚才说的这些人都会成为人证,你确定他们能守口如瓶吗?此事如果闹大,师羲和只会第一个推你出来挡。”

    郑恒庸听到师羲和的名字,面色惨白,自知再瞒不下去,激动道:“我不知道是师羲和!当时的确有人来找我,但一直都是对方手下在跟我接触,我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长孙雄身体摇晃,眼前阵阵发黑,被墨醉白扶回了椅子上。

    舜音低头看着郑恒庸,“你当真是糊涂,连幕后主使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跟对方合作,他们予以你什么好处?”

    “他们告诉我可以借着此事把岳父拉下马,到时候整个长孙家就都是我的了,我……”郑恒庸嘴唇哆嗦着,猛地指向曲氏,“都是她!是她哄骗我这么做的!她说瑶娘之所以嫁的不好,都是因为我无能,我如果能够早点掌控长孙家,墨家二房就不会瞧不起瑶娘了,曲氏还跟我说,以后不能让延庭再受这份委屈,我必须早些得到权利。”

    郑恒庸悔不当初,“我以为这件事只要成了,陛下念着岳父多年的功勋,一定不会严惩岳父,只会让岳父辞官养老,到那时我就可以手握权力,做长孙家的家主了!我真的没想让岳父死,我只是想继承爵位,当家做主而已。”

    舜音冷道:“那是军粮!监守自盗的罪名若是落实了,说不定全家都要抄斩,你以为你跑得了么?”

    师曦和从头到尾都没有亲自露过面,分明是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只想将长孙家连根拔出,他根本不会给郑恒庸留活路,只要事发,他就会趁机像上辈子一样大做文章,到时候就算庆陵帝想保他们都未必保得住。

    长孙雄大骂,“蠢货!糊涂!”

    郑恒庸后悔捶地,喉咙里泛着一股血腥气。

    如果他当年不那么贪心,是不是就不会妻离子散?他被枕边人玩弄于股掌,蒙在鼓里十五年,连自己尚有一个亲子都不知道,确实活得糊涂。

    舜音垂目看他,淡淡吐出四个字,“贪心不足。”

    两辈子,他们这群人都是太过贪心,在这一点上他们从未变过。

    长孙雄气得喘不上气,舜音走过去给他顺了顺背,柔声劝慰,“外公,现在找到阿弟才是至关紧要的事,您别跟这些糊涂人动气了,说不定阿弟还活着呢?”

    长孙雄振奋起几分精神,拍了拍舜音的手,“对,那是你娘辛苦生下的孩子,是你的同胞弟弟,我们得把他找回来。”

    舜音看向畏畏缩缩跪在一旁秋萍,“你把阿弟卖给谁了?”

    “没卖成,丢了!”秋萍神态懊恼,回忆道:“当时时间紧迫,我急着去山下找护卫和车夫,不敢走太远,就把那个孩子藏到了附近的寺庙门口,寺庙门口有两个石狮子,我怕孩子被附近的野兽咬伤,就把孩子放到了石狮子的背上,想等处理完小姐的事,再回来偷偷把孩子抱走。”

    舜音眉心蹙紧,微微抬眸看向琉铮,感到有几分疑惑。

    上辈子琉铮并未告诉她秋萍曾经把孩子扔在寺庙门口这件事,难道是上辈子秋萍不曾说过?

    舜音按下心里的疑惑,继续问秋萍:“扔在哪座庙宇?”

    “无暇山上的无暇寺,小姐以前常常去那里上香,奴婢不会记错的。”秋萍愁道:“等奴婢夜里回到山中,那里已经不见了小少爷的身影,奴婢在山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便放弃了,后来曲氏给了奴婢一笔银子,奴婢就离开了京城,再不知道小少爷的下落。”

    舜音眉间闪过一丝疑惑,又问:“阿弟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秋萍仔细想了想,“当时小少爷身上包着奴婢的衣衫,其他的……对了,我记得那对龙凤胎特别神奇,在身上相同的位置上有一块胎记,只是形状不一样,女孩的是什么形状我记不清了,男孩的应该是……”

    舜音早已知道答案,上辈子琉铮带回来的信息里就有这个胎记的形状,她当时就是按照这个胎记在寻找弟弟,她绝对不会记错,应该是叶子形状。

    “鹰……”秋萍神色激动,抬起头道:“是雄鹰的形状!”

    舜音猛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意外的神色,这跟琉铮当初告诉她的并不一样,琉铮上辈子带回来的信息……难道都是假的?

    舜音不自觉看向琉铮。

    琉铮神色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神色,眉心微微拧着,似乎对秋萍说出的话感到万分惊讶。

    舜音很快在心里否定了对琉铮的猜测,琉铮是会在危急时刻挡在她身前为她挡剑的人,绝对值得信任,不可能撒谎,那么如果他没有撒谎,就是秋萍在撒谎。

    舜音一个冷眼睇过去,目光锐利地看向秋萍,“你如果想有命踏出将军府的大门,就赶紧说实话,如果让我知道你在撒谎,绝对不会放过你。”

    秋萍立刻大喊冤枉,“奴婢没有撒谎!当初把小少爷放在无暇寺门前的时候,奴婢还仔细的看了一眼,记得很清楚,您的胎记应该是红色的,小少爷的胎记是黑色的,至于位置在哪里,您应该比奴婢清楚才对!”

    舜音是女子,秋萍不方便说出胎记的位置,只有舜音自己知道,她的胎记是在背部,就在蝴蝶骨的位置上,可是这跟琉铮上辈子告诉她的信息不同,琉铮上辈子明明告诉她,阿弟的胎记是在左侧的胳膊上。

    琉铮为什么撒谎?

    背部、雄鹰形状的胎记……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在舜音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琉铮去见过秋萍回来后,就一直有些奇怪,像藏着什么心事一样。

    有一天琉铮忽然提出要偷偷送舜音出宫,他安排好了一切,想把舜音从宫里救出去。

    舜音很惊讶,但拒绝了他的好意。

    当时萧从恕和师羲和斗得不可开交,外面战火连天,整个大邺几乎被他们瓜分了,她出去后不是在师羲和的地界上,就是在萧从恕的地界上,她都不想去,待在宫里至少是清静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想活了,只想报仇雪恨,所以不愿意离开,她要等萧从恕来到她面前,等待报仇的机会。

    琉铮见她不愿意离开,又问她有什么愿望,她当时神思不属,只说了一句她想复仇。

    后来便发生了琉铮替她挡剑,最后一个人夜闯羲和神殿,冒死刺杀师羲和的事。

    最终师羲和受了重伤,琉铮被乱剑砍死。

    师羲和和萧从恕针尖对麦芒的局势自此被打破,师羲和昏迷了整整半个月,萧从恕趁机带兵进攻,一路乘胜追击,等师羲和醒来的时候大势已去,大邺的城池基本都被萧从恕占了,后来萧从恕带兵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皇城下,从而导致了众人上辈子的结局。

    当时舜音只以为琉铮跟师羲和有私仇,在得知琉铮已经离世的消息后,她心中哀痛难忍,不知为何心灰意冷,连最后那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

    琉铮的尸首被丢在乱葬岗,墨醉白派人去把他的尸首找了回来,舜音央求墨醉白带她去见琉铮最后一面,墨醉白亲自带她前去。

    当时江非正哭着给琉铮整理仪容,换掉琉铮身上的血衣,琉铮身上的伤太惨不忍睹,舜音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墨醉白就把她带走,不允许她再看下去。

    只那一眼,舜音看到了琉铮背上靠左位置上有一块黑色胎记,如今想来,似乎就是雄鹰形状的。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舜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全身颤栗。

    江非皱眉想了想,疑惑道:“琉铮,你背上是不是有个鹰形胎记?我记得以前大家一起在河里洗澡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过,对了,你当年好像就是被无暇寺里的一位大师收养的。”

    心中的想法仿佛被证实了一般,舜音猛地抬起头看向琉铮,双目泛起猩红,眼泪盈满了眼眶。

    她踉跄着走过去,抬手就想扒琉铮的衣服。

    琉铮吓得往后退,抓住自己的衣衫。

    “舜娘,你做什么?”长孙雄站起来,连忙道:“快,快拦住她。”

    一个已经成了婚的女子当众扒一个男子的衣服,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简直成何体统,如果琉铮真的是舜音的弟弟还好,如果不是,舜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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