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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笑起来:“别让大姐看见。”
芙蓉早看见了:“葫芦,你不好好走路,想干什么?”
葫芦吐吐舌头。
还没到酒楼,芙蓉就交待上了:“酒楼里生意忙。你们也别闲着,一会儿去了,帮着擦擦桌子,干点能干的活,知道吗?”
“知道。”
“一会儿酒楼里忙起来,我也照看不上你们,你们别乱跑,跑丢了我可不去找,我还得卖豆腐呢。”芙蓉吓他们。
葫芦直点头:“我就在酒楼里看别人吃饭。”
茶茶好奇的问:“大姐,以后酒楼是不是会挣很多银子。然后,很多很多的人去吃饭?”
芙蓉点点头。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不过是希望。
若是一品楼能跟聚仙楼一样,每日门口都停上几辆马车。里面虽不是座无虚席,能常有客人,便也是好的。
天早就大亮了。
今儿太阳好。
大柳树的叶子拖到地上,摇碎了一地的阳光。
地上斑斑点点。
像碎银子。
葫芦奔着大柳树而去:“大姐,等我去折一截儿柳枝,做个小喇叭吹一吹。”
芙蓉瞪着他:“葫芦,今儿你是要去酒楼呢,还是来做小喇叭的?”
葫芦只得站住。
茶茶拉着他就往酒楼跑:“大姐说了,今儿酒楼生意好,吃饭的人多,咱们得赶紧去帮忙,不能在路上浪费时间。”
葫芦亦步亦趋的跟着茶茶。嘴里轻轻的嘟囔着:“今儿酒楼生意好——不能在路上浪费时间。”
先是经过了聚仙楼门口。
聚仙楼的陆掌柜站在门口拱手:“卖豆腐的?”
葫芦瞧着陆掌柜穿件黄色的袍子,绿色的坎肩,跟个花八哥似的,且嘴角还留着一簇喧子,贼眉鼠眼的,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便对他没好感,指着芙蓉道:“她不叫卖豆腐的,她有名字。”
陆掌柜的盯着葫芦:“那你说,她叫什么?”
葫芦很是干脆:“她叫大姐!”
茶茶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脸上一红,对陆掌柜的道:“这是我们大姐,我们大姐叫芙蓉。”
陆掌柜的拦在芙蓉前头,手上的绿玉扳指闪着亮光,他故意将绿玉扳指朝着太阳晃了晃,自己摇摇头道:“卖豆腐的芙蓉,很好。”
芙蓉理也不理他,挑着担子就要走。
陆掌柜的却追了上来,拦在前头,两只胳膊张着,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我说卖豆腐的芙蓉,这豆腐,你不打算卖给我们聚仙楼?”
“不打算。”芙蓉斩钉截铁。
陆掌柜的笑笑:“十文一斤,也不卖给我们聚仙楼了。”
“不卖。”
“你这个卖豆腐的倒是媳,给你十文一斤,你却不卖,又是为何?你还真当你们家豆腐是香饽饽?比我们聚仙楼的菜都好吃?”陆掌柜的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芙蓉放下担子,直直的盯着陆掌柜的:“我为什么不把豆腐卖给你们,陆掌柜的心里清楚的很。”
陆掌柜的心虚,听此话,自己讨了个没趣,便打着哈哈道:“你是想把豆腐卖给新开的那个什么,那个什么…….一品楼?”
芙蓉冷冷的道:“我把豆腐卖给谁。不关陆掌柜的事,也轮不到陆掌柜的你操心。”
芙蓉挑起担子便走。
陆掌柜的又欲奚落,葫芦扭过头去,指着陆掌柜道:“你长的像老鼠。别跟着我们。”
陆掌柜恨的牙痒痒:“你们去卖给一品楼吧,还一品楼,我就不信,他能撑的了几天,到时候,你哭着求着把豆腐卖给我们聚仙楼。”
芙蓉扭头。恨恨的道:“陆掌柜的有生之年,不用惦记我们家豆腐了。”
陆掌柜的顿时语塞。
聚仙楼里已挤挤攘攘,那些食客,有的在点菜,有的在划拳,还有的已用过了饭,在柜台帐房那里结帐了。
因为生意红火,帐房先生都差点忙不过来,累的满头汗也顾不得擦,只是“噼里啪啦”拨着他的算盘。
食客们吃一顿饭。有的花了十两,有的花了八两,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柜台那里一会儿便堆满了。
茶茶偷偷瞅了一眼,压着声音对芙蓉说:“大姐,酒楼挣银子好快呀。咱们这两筐豆腐,也卖不了几个钱,你瞧瞧,他们柜上的银子……”
芙蓉瞧也没瞧。
葫芦却挤挤眼睛道:“他们有什么了不起,一会儿咱们的酒楼也挣这么多银子。”
芙蓉心里却没底。
一品楼门口,一辆马车也没有,甚至,连个路过的人也没有。
芙蓉将豆腐放在台阶上,进去一看,新桌子新椅子。连柜台都是新的,算盘也被擦的油黑发亮,可是,一个食客也没有。
王婶子拿着一块抹布,身上围着一条蓝围裙。唉声叹气的坐在靠窗的位置,见芙蓉来了,没说话,先是眼睛一红:“芙蓉啊,你瞧瞧,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怎么一个来吃饭的人也没有?难道真像杨波他爹说的那样,咱这白花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了?那可都是杨波一点一点挣回来的辛苦银子啊。”
王婶子一大早就来酒楼里忙活,甚至,都没有功夫给杨老爷子做早饭了。
可这桌子也擦了,椅子也擦了,连算盘她都擦了三回了,一个来吃饭的也没有,她有些气馁了。
一开始,酒楼门口,还有几个人走动,可到如今,连个人影也没有了。
葫芦跟个纸飞机似的,绕着酒楼乱跑。
跑了一圈,他跟只心子似的,缩头缩脑的道:“大姐,酒楼里只有一个人。”他指指从后厨里出来的杨波:“就只有他一个人。”
杨波身上系着白围裙,倒不像王婶子那般气馁,而是擦着手道:“一早过来开始忙活呢,如今菜也择好了,酒呀,盐呀,都准备好了,后厨的火也升好了,就等着食客上门了。”
说这邪时,杨波脸上甚至还有些笑意。
王婶子直抹泪:“这孩子勤快,一大早来,什么都做,菜也是他一个人买,一个人择,可是,准备好了也是无用呀,是不是这块地方不好呢?听说,前面掌柜的做不下去了,如今,也没有人来咱们这吃饭。”
杨波有些尴尬。
芙蓉忙劝她:“婶儿,别泄气,生意都不是一天做起来的。以后慢慢会好的。”
杨波也道:“娘,别哭了,既然咱们要做这酒楼,这情况,我也考虑过了,我撑的住,你也不要怕。”
王婶子这才止住哭,声音却还有些哽咽:“这个孩子,是个勤快的孩子,可一直命途不好呢,这么勤快,却没有好运气。”
杨波见他娘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拉过芙蓉来,亲自泡了一杯茶道:“二掌柜的…….”
芙蓉不好意思了:“我怎么能叫二掌柜的呢。”
杨波笑笑:“这酒楼,可是有你一份,你不叫二掌柜的,又叫什么呢?”
芙蓉见杨波真心实意的,也只好接受。
“咱们酒楼的菜,我早先就琢磨好了,虽没有花里胡哨的菜名,可都是真材实料的,鸡鸭鹅都有,且还有不少素菜,比如菠菜蒜汁,蒸柳叶儿,价钱也公道的。”杨波给芙蓉讲着酒楼里的菜。
讲了有半个时辰,芙蓉都记在心里。可杨波心里有菜,没有人来吃饭,倒也无用。
芙蓉拉来葫芦,又拉来茶茶:“你俩。到门口叫人来吃饭。”
葫芦一脸紧张的看着芙蓉:“大姐,见人就拉吗?会不会挨打?”
芙蓉点了点他的脑袋:“是让你们问他们,要不要进来吃饭,不是让你们硬拉。”
“那大姐,你做什么?”葫芦拉着芙蓉的手。
芙蓉道:“我一会儿也去门口拉客人,你们先去。我跟杨波说说菜的事。”
葫芦只得跟茶茶站到酒楼门口。
茶茶不好意思,也张不开嘴。
葫芦脸皮厚一些,先是如小姑娘一般,轻声细语的叫了两声:“来吃饭啦——啦——”
然后心里有了底,嗓门也大了起来:“吃饭啦——吃饭不收银子啦——”
茶茶赶紧捂住他的嘴:“葫芦,可不能乱喊,吃饭不收银子,大姐会打你屁股的。”
葫芦撇撇嘴:“反正也没有人来吃饭。我喊一喊,也没有人听见。”
王婶子隔着窗户,见葫芦喊的起劲儿。便对芙蓉道:“让孩子回来吧,这样喊,一会儿嗓子都哑了,别累着孩子。”
芙蓉拿笔帮杨波记下菜品的价格与名称,一面笑着道:“婶儿,不妨的。葫芦脸皮厚,喊一会儿也没关系。”
“芙蓉,你的脸……还疼不疼了?”杨波关切的问。
芙蓉的脸还是火辣辣的疼,可她不想让杨波分心,便摇摇头道:“一点儿也不疼了,是小伤,就快好了。”
葫芦却奔了进来,抱着门框道:“大姐,喊的嘴疼。”
芙蓉头也没抬:“那就歇一会儿再喊。”
葫芦委屈的道:“可是大姐,喊了老半天。一个来吃饭的也没有。”
芙蓉道:“如果有人来吃饭,还用你站在门口喊?”
葫芦灰溜溜的又回去喊了,喊了一回,又缩了回来:“大姐,有个人来吃饭。问,你们让不让他吃?”
芙蓉当即站了起来,直冲葫芦招手:“快领他进来。”
葫芦一脸不情愿,冲着外面道:“我大姐让你进来。”
却是陆掌柜。
陆掌柜拿着一个精致的鼻烟壶,大大咧咧的进来了,还没坐下,便四下环顾:“卖豆腐的芙蓉,很好,我说怎么不把豆腐卖给我们,原来自己当了老板娘了。”
芙蓉知道他是来找茬儿的,便道:“陆掌柜还是回吧。”
陆掌柜的指着葫芦道:“瞧瞧,一品楼门口站两个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卖唱呢。”
“掌柜的到底想干什么?”芙蓉没给他好脸色。
陆掌柜的嘿嘿一笑:“听说你们这有不少菜式,都是农家常吃的菜,不如,给我说说,都有什么菜,如果菜名好,不定我还点上两盘,照顾一下你们的生意呢?”
芙蓉将算盘放在桌子,冷冷的道:“有油炸蘑菇,油炸海带,油炸鸡蛋,油炸丸子。”
“我说芙蓉,你跟我有仇呢,你怎么不卖油炸陆掌柜?”
芙蓉冷哼道:“怕是肉不好,没人吃,不然早炸了。”
陆掌柜的嘴上没占到便宜,便道:“给我来盘油炸丸子,多少钱啊。”
芙蓉道:“十两。”
陆掌柜的脸色一变:“你们抢钱呢,油炸丸子这种低档菜,也能卖十两?”
“掌柜的知道我们在抢钱,还不赶紧走,坐在这里做什么?”
陆掌柜的讨了个没趣,起身又打量了一番,才走了,眼瞧着葫芦跟茶茶站在酒楼门口,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都来吃饭啦——”
陆掌柜的便蹲下来,指着葫芦脚下道:“卖唱呢,叫这么欢实,你们哪,应该去屋子里端个碗,把碗放在脚下,路过的人看你们可怜,就会给几文钱。”
葫芦转身去屋里端了一个碗放在脚下:“那你给钱啊。”
陆掌柜的“呸”了一声,转身就走:“这小财迷。”
芙蓉暗暗好笑。
陆掌柜的刚走,杨康跟何秀花便组团来了。
杨康穿一件红绸大褂,黑色袍子,脑袋上还戴着黑色的小帽。
何秀花穿一件绸缎长褂,下衬撒花襦裙,发髻高耸,发间插着一支红玛瑙簪子。
二人直接进来了。
葫芦忙不迭的抢在二人前头:“大姐,有人来吃饭了。”
何秀花一把给葫芦扒拉到一旁去了:“吆喝什么!”
瞧着两人的穿戴,比前几日更好。
杨康一进门,便得瑟开了:“娘,我又在赌坊里赢了十几两,如今赢钱,就跟喝水一样快。”
杨康一脸得意。
何秀花却赶紧捅了他一下:“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你娘若是问咱们借银子怎么办?”
王婶子叹口气,将抹布收了起来:“赌坊……能靠的住吗?”
杨康捡一张宽桌坐了,袍子一撩,叉开双腿道:“我杨康穷半辈子,赌坊就是我的富贵地,娘,你也别罗嗦了,听说,杨波的酒楼,叫什么楼的,今儿是第一天开张,我们来照顾一下生意,赶紧的,我肚子也饿了,好酒好菜的,快点给端上来。”
王婶子难为情的看着杨波。
杨波刚要起身去给他们做吃的,却被芙蓉给拉住了。
何秀花见芙蓉不乐意,便冷嘲热讽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豆腐西施,我们自家人吃自家饭,关你什么事?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杨波可得过我们不少好处,如今他开酒楼,我们来吃两顿,怎么了吧,反正,今儿我们没有带银子,再说了,吃自家人的饭,还需要花银子吗?”
王婶子搓着手道:“秀花,不是娘偏心,你兄弟这酒楼,刚开,到现在,一文钱也没有挣到……”
何秀花脸一红,跟斗红眼的老母鸡似的:“他做的东西不好吃,所以没有人来吃呀,我们没有嫌弃他手艺不行,就够给他面子了,看在是一家人份上,我们才来吃的,怎么,娘,你是想撵我们走呢,还是想问我们要饭钱呢?”
王婶子默不作声了。
杨波从柜上拿了一坛子酒给杨康:“大哥,这酒,味道不错,你留着喝吧。”
杨康当即搂着酒坛子不放。
何秀花道:“这还差不多,有酒了,赶紧的,给我们弄几个热菜,我们吃完了还得回家睡觉呢,在赌坊熬了半宿,困的厉害。”
何秀花一脸的得意。
她自从嫁进杨家,把杨家折腾的鸡飞狗跳。
王婶子一把年纪,还被赶出了家门。
如今又来这里白吃白喝。
王婶子只能暗暗叹气。
芙蓉便招手叫来了葫芦:“葫芦,还站在门口吆喝什么呢,有人在这吃饭不给钱,还不赶紧的,关门放狗?”
何秀花一听,还以为葫芦把小狗老四也给带来了。
小狗老四曾经追的她满村子跑。
她是害怕的。
当即拉起杨康的衣袖,抱着那坛子酒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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