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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镇南王出来,窃笑不已往家去。皇帝的心思王爷能明白七七八八,因为在去年太上皇改变心思的前后,镇南王也发现儿子玩的好。他是亲眼看到小元皓借人的小木剑装威风,又夸口会学大功课。王爷回京后,把派往外面的人更办的妥当,务必保袁训一行安全,不让任何事情打扰儿子学大功课。也恭维了太子不是。
办完这一切,王爷剩下的就只有埋怨和羡慕。和公主闲暇时,夫妻就互相嘲笑。
公主最爱说:“我的元皓,我的元皓,玩的好。”
王爷最爱说:“我都没这样玩过,你少来气我。”皇帝也没有玩过,又逢上今儿的天气不好,想到太子他们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发发牢骚在所难免。
家门外下马,先问公主进宫没有,或者有人从宫里出来没有。门人回他公主刚进宫回来,据说小王爷又带了好东西来。
王爷就到房中,见榻上小几上,一个水晶盘子,一枚红嘴儿大桃子摆得端端正正。
瑞庆公主笑盈盈:“你回来了,”
“我特地回来陪你吃桃子,你分大份儿,我小些。”镇南王搓着手迫不及待模样。
“慢来慢来,”瑞庆公主挡住他,笑靥如花地晃动一脸的笑,跟元皓得意时不差分毫。
这种笑,推敲根源应该称为长公主之得意的笑。
又有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从长公主雪白银牙间逸出:“这是远路送来的,咱们放着每天看一看就好。要说吃它,我吃饱了的。”
镇南王错愕:“不是一家只有一枚?”
长公主更加摇头晃脑:“父皇有一枚,母后也有一枚不是。这么大,你看看,父皇怕母后一气吃完不舒服,母后也不许父皇一气吃完。刚好我就到了,母后分了我些,父皇也分了我。”
感叹一声:“真是好吃,这个我舍不得吃了,咱们放着吧。每天看一眼。”
这一位又调皮了。闻言,这是镇南王唯一的想法。他装作的黑下脸:“你吃了,还吃饱?我可一口没尝。”
长公主漫不经心状:“这好办,家里有桃子,也好也香甜,给人送一盘子给你,你尽情的吃就是。”
“我把你打一顿信不信,你吃了,还故意气我,还家里有的是。家里有的,哪能跟元皓送来的相比。刚才我见皇上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皇上只有一枚,吃了正在生气。你再不给我吃,我也要生气了。”镇南王把脸更沉些。
长公主没绷住,银铃似笑声响亮地出来。退后一步,也不忘记手指刮脸:“没羞,我的元皓送来的就是好的,我的元皓玩的多好。”
“你少气我。”镇南王再这样回过妻子,兴冲冲坐到榻前。见公主虽说放着摆着看吧,其实桃子是洗过的。
瑞庆殿下亲手取过小刀和盘子,也肯让他拿大份儿的。夫妻吃了这个桃子,都夸一声:“好吃,玩的真好。”
……
雨势渐小的时候,皇后的凤轿在御书房不远处停下。轿外的宫女惴惴不安:“娘娘,这里还没到玉阶,遍地是水,您走不过去。”
轿内传出来的嗓音犹豫不定:“我没打算从这里走过去,我要再想一想。”
宫女不再说话,除去轿外天地之威的雨声以外,四面一片寂静。皇后轻拨帘子,见不远处有官员和宫人走动,但他们的脚步声让雨声吞纳,听来听去,只要把雨声忽略,还是安静的吓人。
经历过静夜或幽深那种寂静的人会知道,这种安静里有一种充斥在脑海中。
那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通,通”每一声,有时候表示主人的惧怕,在皇后这里是她的紧张。
握在身前涂满蔻丹的手指间,有一个玉钿金匣。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只看皇后爱惜的亲手捧着,只能是她的心爱之物。
她看一眼匣子,再往外看一眼御书房垂挂的帘子,心跳就越厉害。
问自己:“真的要进去吗?真的要讨好他吗?”直到轿外随行的女官柔声催促:“娘娘,咱们在这里呆了有一刻钟,柳夫人还等着您。”
这话好似一石激起千尺浪,浪头上只有一件事情,狂摧猛折的把皇后杂乱心思抚平,充斥在她心头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情。
想到自己对柳夫人说过的话,皇后一咬牙:“去御书房。”
皇帝听到回报,好一会儿寻思不清楚。皇后主动找他呈报事情,由宫人来,也就罢了。皇后本人来了,皇帝再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难道就一个桃子跑来?皇帝眸底有了阴霾。人已经到外面,说不见会拂了太子。叫进来不痛快也可以斥责,皇帝就冷淡地道:“宣。”
皇后进来的时候,面上带着难堪。这面容一看就不是为关心来着。皇帝不客气的劈面问道:“桃子只有一个,你又想闹什么!”
皇后还没有站稳,也就没有行礼。站着的她骤然听到这句话,耳朵里跟无数针刺似的,顿时后悔自己不应该来,不由自主的又羞又气,几乎摔倒在地。
踉跄着步子稳住自己的时候,和皇帝对了对眼。这一看,皇帝是怒气满面,皇后也火冒三丈。
“我……。”本来是想分辨,但一张嘴火气引动,皇后为过来的原因硬生生重闭上嘴,在皇帝更绷紧面容的神气里,把个脸儿涨得紫红,吃吃着,才又解释出一句话。
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带着屈辱把金匣子送出来:“知道只有一个,我这个送过来。”
皇帝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位是送东西来的。
案几后的皇帝,和孤单站着的皇后,心头同时浮起一些事情。这是最近半年频频发生,令两个人没有明白的言语交锋,但内心都极不痛快的琐事。
起因是太子等送来的东西,皇帝总比皇后吃的快。吃完了,就去皇后那里蹭。每一回皇后让宫人暗示提示拦下来没表示不满,但脸上写的明明白白她不喜欢。
皇帝也就不喜欢,也就以为皇后忽然跑来,为的是检查他有没有昧下今天的桃子。
太子等送来金丝小枣,每包九十九个,皇后宫中每一包打开都数一遍,皇帝已经听说。
枣都能怀疑动她手脚,对桃子起疑心想来正常。
却没有想到,皇后的一句话出来,皇帝愣在当地。他直直的盯着皇后,倒不是不信她的话,而是不知道她怎么了。太子送的东西她把得很紧不是吗?就这么一枚,她却肯拿出来?这是今天的风雨吹晕了她不成。
纤细的手指打开金匣,皇后把皇帝直盯盯看到,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亲眼给他看也就是了。
一枚水灵灵的鲜桃,过于干净是洗过的,没有桃毛影响视线,出现在匣子中。也因为干净,和皇帝刚吃过觉得不错,他一眼认出就是送来的那个,格外的诱人。
皇帝会为自己误会妻子而内疚吗?他倒不会,只是不自在上来。默默的对殿里侍候的太监颔首,太监会意走上来,接在手中放到案几上。
皇帝还是没有话,勉强地道:“就这一个,你也送来?”没有推辞说不要,是夫妻间早就生分,不要不会认为是体贴,只会当成不赏脸。要了呢,像自己笑纳,还可以出出半年里去吃东西压的一口气。
他就先收下来,再客气这一句。
皇后心急,见他收了,要说的话急不可耐。虽然陪出来的笑脸很假,但却努力的灿烂,小心地道:“太后还不许接加喜,柳家实在是心意诚……”
话声突兀的出来,又突兀的止住。皇后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而皇帝还有客套问话。
沮丧布满皇后心头,更像对皇帝招认,她肯割爱这唯一的桃子,是为了柳家接加喜。
加喜四月过了生日,因为抓周抓了女婿,柳夫人就兴兴头头的收拾房间,以为可以接加喜。接了整一个月,太后就快对她怒目而视。柳夫人和皇后寻找对策,两个人刚刚正在说话,太后宫里送出桃子,说是太子远路送来。
对吃的东西,皇后最近看到就想和皇帝生气,哪怕皇帝不在面前。她就想到这个主意,既然都只有一个,拿一个桃子换句许接加喜的话,不知道行不行?
换成别的人家,可能引人一大笑。虽说桃子是远路来的,但宫里有的是好果子,会想皇帝才不会答应。
但只有皇后知道,近半年皇帝吃她的东西跟从没见过似的,凡是送来份量少的那种,皇帝表现出最爱吃。
她就来了,但没沉住气。以为皇帝接了,就放心的说出请求。
殿中的寂静中,皇后又听到自己心跳声。进退两难的她原地傻眼,却不管怎么转心思也不愿意离开。
眼珠子在桃子上面也转转,她东西也送了,这就离开不是太丢人。可再说呢,又对皇帝失望已久,并不愿意跟他争执,也要想想太子在外面,不能让他担心。
她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打破这沉默,说的阴阳怪气:“不许接加喜?你应该去往太后宫里送吧!朕为了他们干的好事情!已经惹得太后不喜欢,加喜的事情朕一个字不想提。”
冰凉的语调好似深海久蕴千年的寒气,把皇后整个人都冰封起来。她微叹一声,知道这趟过来的异想天开。于是,对桃子狠狠剜上一眼。
她就这一个,既然不办事,那是不是…。
还你?皇帝看出她的意思,冷笑一声暗想休想!“取刀来。”他吩咐着太监送上一把金刀,当着皇后的面亲手把桃子分成两半,比了比,把大的一半给了皇后:“给,总是你的份儿,这大的一半给你。”
皇后就呆住了。
无数片段在她记忆中打开,星辰坠地似的轰然一声。无数的轰然让她生出天旋地转之感,不得不扶住额头才找回方向。
重压,让她垂下面庞。她不敢再看对面手持果子手,免得和记忆中许多手持果子的手重重叠叠。
许多的手。
有在桃花下面的,“给”,送了过来。有在星月下面的,还有……在鸳帐中的。不想,已经是点点灼痛人心,桩桩刺痛人心。更何况面前又有一只避不开躲不掉的在眼前。
曾经的温情冲破心底的闸门没头没脑的出来,曾经的伤痛也随之而来。
他们曾是恩爱夫妻,他曾不管不顾任她受难两年……泪水悄悄的爬上眼睫,身子也微起摇晃,眸光已经红了,又一句不耐烦的话过来,把皇后即将的失态打断。
皇帝皱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是皇帝,有谁敢让他等呢?自觉得等得太久,皇帝生气地道:“你要还是不要?”
皇后骤然惊醒,还有失魂落魄。急步过去,也忘记行礼,夺也似的拿走一半果子,按捺不住的送到唇边一口咬下。皇帝这才看出她不对,却见到皇后也不辞行,边吃边加快步子,往殿外去了。
皇帝莫明其妙,第一眼没明白,也没打算想。把另外一半吃了,他多吃一半,往日和皇后的争风有赢的感觉,又没让皇后如愿,心情恢复大好,精气神一起上来,接下来一气批着奏章也没有觉得累。
附带的,对袁训等游玩的不痛快也点滴不剩。
……
见到皇后回来,柳夫人迎上去:“可答应了?”皇后摇一摇头。柳夫人并不奇怪,太后把持着,皇上要是轻易答应倒让人诧异。
皇后说去送果子,柳夫人也怂恿她去,是盼着帝后多见一面。
但见皇后带着局促不安,并不是生气。柳夫人慢慢的问着:“皇上有没有说娘娘亲自送去,他很喜欢。”
“他并不喜欢。”皇后如实的告诉她。
柳夫人想这也在情理之中,这对夫妻有几年冷如冰霜,不是一下子能化解。
带笑劝着皇后:“不收您自己吃。刚才我闻见香,我就喜欢上了。那么大个儿的,娘娘您别一下子吃了,仔细肚子疼,赏我些……。”
皇后弄了弄衣带,更不自然:“没了,”支支吾吾道:“皇上和我分吃了。”
这一刻再也没有比柳夫人更开心的人,作为当事人,皇后倒还沉浸在矛盾中。
柳夫人心花怒放:“这就太好了,”对她来说这也算今天进宫的收获,并不比接加喜差。也就更想弄明白这事情的巨细。
怕皇后不肯说,带上几分鬼鬼祟祟,跟做偷人心思的贼似的,也分明就是在当这种贼。柳夫人笑得眉眼贼兮兮:“娘娘您早就应该这样,就一个果子,您理当和皇上分着吃。两个人吃才有味儿。”
“不是我。”皇后心乱如麻,她分不清这算是几年来头回的亲近,还应该记仇皇帝分明一张冷面孔,也想和人说说。
柳夫人就更喜欢了:“是皇上分的?您送了去,就一枚,皇上心疼您吃不到,他不分怎么舍得吃?”
皇后的心思由不得跟着这句话走,但艰难的挣扎着:“可是,他的没有分给我。”
柳夫人双手一拍:“您忘记了,送来的东西,皇上难道没有一大份儿吗?为什么还要往这里来找?指不定今天的果子又分给了谁。皇上对臣子们,是爱惜的很呢。”
皇后轻易的就让她说服,放弃内心的纠结,垂一垂眼帘:“这倒也是。”皇后也打听过,皇帝的东西吃的快,与赏赐臣子们有关。
柳夫人的话轻易就都能接受,柳夫人眉开眼笑的回家去,皇后独坐了一下午,想来想去越想越糊涂。是亲近吗?
她以为已死的心又有了几乎看不见的生机,她本以为夫妻们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任何亲近的机会。
在这个下午,让太子的一枚桃子打破。
……
桃子,到处是桃子。有掩在绿叶中的,有傲然在枝头的。最大最红的对着日头在笑,冷不防一个棒子出来,轻轻一捅。熟透的桃子翻身落下枝头。
下方一个篮子垫着布等着,顶在额头上,桃树大多不高,离篮子很近。桃子完好无损落入篮中。
“下一个。”竹篮下面露出韩正经的面庞,原来这是他的额头。那用棍摘桃的,是胖嘟嘟的元皓。
齐王看着他们俩个就想笑:“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元皓笑嘻嘻:“不然沾一手桃毛,会痒的。”又相中另一个又大又好,叫上韩正经过去。
关安过来,把一封信送给齐王。齐王打开看上一眼,神色凝住不少。再看一遍,他蹦了起来,叫着:“凝念,快来快来看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