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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只是派出军队去将海汉人驱逐出这一区域,这在廖杰看来应该不算是什么太困难的差事,甚至都没有真正意识到这种行动所要面临的风险。
但郭兴宁却已经在出发之前就隐隐嗅到了不妙的味道,因为在爆出福山铜矿消息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听起来没那么劲爆的传闻在登州城里传开,就是海汉军在福山县境内的山区抓获了之前脱逃的万家军头目,并且已将其余党一网打尽,而发生战斗的位置,据说离福山铜矿的所在地非常近。
郭兴宁所在意的并非海汉军清剿土匪余孽的果断决绝,而是他们劳师动众去做这件事的目的何在。基于海汉的商人天性,郭兴宁确信他们的行动除了维护地方治安之外,肯定还有更深层,对其自身有利的目的存在。而这处交战地距离福山铜矿极近,再结合这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所发生的时机,郭兴宁认为这并非巧合,而是海汉有意在为开采这处铜矿扫清最后的障碍。
海汉人如何得知万家军控制的地区有铜矿,郭兴宁认为这或许是先前被海汉俘获的土匪用来保命的机密。海汉人将万家军赶尽杀绝这个反应,似乎也能从侧面体现出这处铜矿的价值和海汉为开采这处矿脉所下的决心。登州府衙发过去的公文如石沉大海没有反应,郭兴宁认为海汉人的沉默就已经是表明了否定的态度,即便是出兵福山,也未必能逼使海汉主动退让,反倒有可能激化矛盾,将局面弄得不可收拾。
郭兴宁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廖杰,并表明了所担忧的事情,但他对这些猜测拿不出任何的实证,也无法证明海汉人有武力对抗的打算,所以廖杰最终也还是没有采信他的说法。眼下已经入冬在即,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冬季大雪封路,部队出征不便,这一拖可能就要拖到明年开春才能动手。
迟则生变,不管是廖杰还是郑凡都没有这么好的耐心等下去了。所以廖杰还是坚持己见,并且将出征福山驱逐海汉人的任务交给郭兴宁。他希望郭兴宁能亲自去跟海汉人交手,以事实来推翻其心中错误的想法。
郭兴宁并不情愿拿到这个任务,但他也知道廖杰最信任的人莫过于他与上官野了。如今上官野已经在福山县驻扎了大半个月,也尽力侦察了海汉的部署和动向,现在需要动手的时候到了,他郭兴宁不上还能谁上,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廖杰对郭兴宁的要求是速战速决,尽可能不要把战事拖到入冬,只要海汉人放弃矿场乖乖退回芝罘岛去,倒也不用对他们赶尽杀绝。留着这头肥羊,日后还可以慢慢想别的招数来榨取油水。郭兴宁也只能抱着侥幸心理,指望自己之前的想法只是误判,海汉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来跟朝廷官军正面对抗。
但行军进入福山县境内之后,郭兴宁就发现这种侥幸大概会落空了,只怕是明军还没离开登州城的时候,海汉人就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明军才从驻地开拔没多久,就有海汉探马出现在了部队附近区域。海汉对于明军的到来并非毫无防备,可想而知他们应该已经在铜矿所在的区域作出了相应的部署,自己这次的差事想要顺利完成怕是难了。
但郭兴宁倒也没有因此而慌乱,他虽然早就认定海汉人不会轻易遵从登州府衙的命令让出铜矿,但也没有真的认为海汉军的实力能与明军一战。至始至终,他都认为这只是一群武装海商,而没有将海汉军视作真正的职业军队。
郭兴宁所带的部队都是他从兖州府带过来的嫡系人马,之前在登州参加过平叛之战,也都是经历过战阵历练的老兵了。这次出兵福山县,廖杰还特地拨了几门便于运输的佛郎机炮给郭兴宁,加上原本营中近三分之一的火枪兵,郭兴宁对于打败海汉还是挺有信心的。
只是这海汉探马一路上如同赶不走的苍蝇一样,着实让人心烦,郭兴宁不禁有些担心如果海汉军也像那万家军一样油滑,不肯正面接战,那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之前登州驻军就是不想陷入到十分麻烦的治安战之中,才会对万家军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海汉军比万家军只强不弱,要是也变成类似的局面,那就会变成一桩大麻烦了。
但郭兴宁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的麻烦从踏入福山县地界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大约十来里地的时候,郭兴宁接到了垫后人马的报告,称古现镇以东地区突然出现了数量不详的海汉武装人员,并用路障封锁了通往登州城的官道。
海汉人早不动手迟不动手,等到明军过了古现镇才动手,这种动作显然是要掐断郭兴宁的后路了,已经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虽说这地方与登州城之间并非只有官道能够通行,但明军后续所需的作战物资却需要通过官道来进行运输,如今这条运输干线被海汉军切断,明军的作战周期和半径也会因此而受到明显的影响。
照理说行军打仗不会对这种事情没有防备,但郭兴宁在此之前都没把对手当成真正的军队看待,自然也不认为对方会采取什么措施来反制自己,根本就没有料想到对方会在开战之前就先行下手切断自己的后路。
这样一来,郭兴宁这路人马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继续往前行军,海汉人可能已经在前方部署好了防线等着自己去撞,如果调头去解决后路的海汉人,那这很可能又会演变成另一场赶苍蝇的闹剧,没等明军抵达就自行撤离了。郭兴宁带的人马有限,又不敢轻易在野外分兵,当下竟然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局。